那两个炮兵中队好歹缩在整个战线后方的1000米外,安全性可比他强多了。
但军令难违,日本炮兵大尉再如何不愿意,还是得上。
“命令每门炮间隔要超过60米,同时,炮弹兵要距离火炮50米,开炮十发之后,各小分队要立即更换炮击点!”松本右门看着远方烧的一片火红的荒原,咬着牙下令。
这已经是极其谨慎的距离了,除非有重炮集群炮击,否则,光是4公斤重的迫击炮炮弹,可不会让他的中队损失惨重。
在两个日军步兵中队的军官们开始脱衣彰显武勇之前,松本右门挥起了手中菊花旗,“开炮!”
与此同时,第三步兵大队拉得足够开的12挺92式重机枪、24具掷弹筒也怒吼起来。
远方的步兵炮、山炮也次第咆孝!
冷锋三营的阵地上除了枯草燃烧的浓烟,又夹杂了不少硝烟!
这已经是石黑贞藏所能给第三步兵大队最大的支持了,联队部直属的三个炮兵中队已经竭尽所能。
效果当然是有的!
李九斤的七连已经战死九人,全部死于炮击!
四一式山炮开始发射的燃烧弹威力看着可怕,但因为有大量清水的作用又有防毒面具这种高端玩意儿,七连官兵们虽然感觉快被蒸熟了,其实还能忍受。
可一枚燃烧弹直接掉进战壕并爆炸是什么后果?哪怕士兵们已经竭力将单兵间隔超过3米,四溅的火苗和高温还是在一瞬间将三名步兵给卷了进去成为一个火人。
疯狂在战壕里痛苦滚动的士兵皮肤瞬间焦黑并脱落,被战友以浸湿了水的棉衣和新鲜泥土扑灭身上火焰的士兵只有一个还有口气,但他挣扎着告诉赶来的连长李九斤的最后一句话是:“给兄弟一个痛快!”
那还是李九斤竭力将耳朵贴近士兵嘴唇才勉强听清的请求。
“疼!”剩下的,全是这名老兵班长喉头竭力挤出来的哀痛!
如果不是极度的痛楚,怎么会让一名老兵班长如此肆意哀嚎?
只是,无泪!
不只是勐烈的炙烤几乎烤干了他体内的水分,而是可怕的火焰甚至将他的眼睑烧化粘连到了一起。
被枪弹击中,哪怕是被炮弹皮削中,那也只是一个地方疼,哪怕疼得哭爹喊娘,战友们也是拼命用止血包和棉布将其包裹住,想想还等着自己的爹娘,咬碎牙也得撑着活下去。
可这种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烧伤,真的,撑不住了,那是全身上下无一不痛,皮肤和已经烧焦的军服粘连在一起,稍稍碰触一下,就如同千百根针在身上刺。
更要命的是,如果能忍受住这种剧痛最终能活下来还好,可惜,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再往后一百年,这种程度的烧伤,存活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换而言之,没得救!
李九斤看着烧成黑炭一般连眉眼都看不清的士兵,眼泪婆娑!
能喊他李九斤兄弟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兵,那是他手下二排的五班班长,从他当班长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兵,没死在血肉磨坊的淞沪战场,绝境的四行仓库也没留下他,残酷的松江之战也只不过给他挣了枚勋章.....
可是,却折在这个看似稳胜的战场上,而且,他手中的半自动步枪,都只在之前打空了一个弹匣。
李九斤知道,这个至少跟了他两年的弟兄,没救了,哪怕他还在竭力张开嘴,拼命呼吸!
唐刀制作燃烧弹的时候,他问过唐刀,被燃烧弹烧伤,若人还有气,还有没有得救。
唐刀当时扫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回答他:“日本人虽然凶残,但他们的处理方式是对的。”
虽然唐刀没有正面回答,但老兵油子当时的心里是勐然一颤,日军步兵被唐刀制作的燃烧弹点燃后,日军军官惯用做法是先扑火,而后发现无用后立刻开枪将其射杀。
日本人,比中国人更清楚大面积烧伤的结局,所谓抢救,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伤员在无比的痛苦中全身溃烂,而后死去!
“兄弟,你安心去!你的爹娘,从此以后,就是我李九斤的父母,若那天我不在了,还有小山、冷营长、雷团副、唐团座他们几个顶上!”李九斤将已经烧得皮开肉绽的躯体搂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
已经烧得双眼都粘连到一起的士兵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只有快被烧焦的喉咙里发出令人心酸的‘咯咯’声。
然后,身体勐然一僵,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狠狠握住了李九斤搂住他的胳膊,十几秒钟过后,浑身瘫软在李九斤怀中,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